~摘自 射鵰英雄傳~


啪!啪!啪!右手兩片梨花木板碰幾下,左手竹棒在一面小羯鼓上敲的咚咚響,唱一聲:
「小桃無主花自開,煙草茫茫帶晚鴉。幾處敗垣圍故井,向來一一是人家。」


我,姓張名十五,是個靠走唱說書維生的人
原本也是個書香人家,幾次功名考不取,家中父母倒也看的開
娶了一房媳婦兒,生下兩個胖娃娃,一家倒也和樂融融
那幾年金兵攻城掠地,家中老父母,不幸死在戰火中
我那媳婦兒,拉著兩個小孩兒跟著我東逃西竄
只希望找個能安身立命的安定處所。
奈何老天捉弄
先是我那小女兒,在流離顛沛的途中,感染了風寒
雖然手邊上有幾個銀兩,逃難之中卻是到哪裡找大夫
眼見她額頭發燙呼吸越來越是急促
就在那個黃昏裡
睡在娘親的臂彎裡
口中只有兩聲:「姆媽,姆媽,身子痛痛,身子痛痛。」
紅通通的雙頰,掛著兩條淚痕,就這麼去了!


「小人剛才說到那葉老漢一家四口,悲歡離合,聚了又散,散了又聚。他四人給金兵沖散,好容易又再團聚,歡天喜地的回到故鄉衛州,卻見房屋已給金兵燒的乾乾淨淨,無可奈何,只得去到京城汴梁,想另覓個生計。」


亂世之中,人命不值錢
剛剛才躲過金兵的鐵蹄,不料到,卻在山野邊給強匪給硬生生的搶走身邊的銀兩
錢財也就算了,竟然還一刀將梅姑砍倒在地
可憐我那梅姑,滿身是血,睜著一雙眼睛,無語看著上天,死了都不願瞑目
只恨我手無縛雞之力,只能拉著兒子沒命的奔逃
也不知道跑了多久
心底只想著快逃、快逃
渾不知要到哪裡才是安全之地。


「他四人剛進汴梁城,迎面便過來一隊金兵。帶兵的頭兒一雙三角眼覷將過去,見那葉三姐生的貌美,跳下馬來,當即一把抱住,哈哈大笑,便將她放上了馬鞍,說道:『小姑娘,跟我回家,服侍老爺。』那葉三姐如何肯從?拼命掙扎。」


正所謂[福無雙至,禍不單行]
堪堪逃到官道邊上,一口氣兒還沒透過
迎面就是一大隊的兵馬奔過來
慌亂之中,竟將爺倆兒給沖散了
我慌忙的回頭尋找,口中直喊:「福兒、福兒!你在哪裡啊?」
冷不防,當頭一陣劇痛!就這麼昏死過去了
也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
醒來時,只見冷月一彎掛在樹梢上,臉上黏糊糊的盡是未乾的血跡
就在丈許遠之處,一個小小的身軀,肚破腸爛血肉糢糊的難以分辨
才八九歲的小孩兒,就這麼活生生的被馬蹄給踹死
福兒,你好好的去吧
下一次投胎時,記的睜大眼睛,找一戶安定一點的人家投生吧。


「葉老漢和媽媽嚇得呆了,撲將上去,摟住了兒子的死屍,放聲大哭。那長官提起狼牙棒,一棒一個,又都了帳。那葉三姐卻不啼哭,說道:『長官休得凶惡,我跟你回家便了!』那長官大喜,將葉三姐帶得回家。不料葉三姐覷他不妨,突然搶步過去,拔出那長官的腰刀,對準了他心口,挺刀刺將過去,說時遲,那時快,這鋼刀刺去,眼見便可報得父母兄弟的大仇。」


獨自一個人的生活確也是難熬,不時想起我那父母妻兒
唉!嘆一聲:天地不仁,以萬物為芻狗。
日子還是得過下去,問題是能做些什麼呢?
肩不能挑、手不能提的,但總是不能乞討維生吧!
這一日來到一個莊子上,手上的銀兩盡皆用罄。
無力的斜倚在樹下
忽地聽到一聲聲的拍板聲,看將過去,那一頭圍著一群人
原來是在聽一位說書先生在說著話本兒
掙扎著過去,等到人群散去,老著臉皮,向那說書先生請教一二
這位說書先生,心地倒也良好
不吝惜的將一切說書的技巧頃囊相授
就這麼著,我也開始說書的生涯
一晃眼,都十幾個年頭過去了
說了無數個話本兒,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個莊頭,一個人雖然孤單,倒也習慣了。


「眾位聽了,常言道的好:『為人切莫用欺心,舉頭三尺有神明。若還做惡無報應,天下凶徒人吃人。』小人張十五,今日路經貴地,服侍眾位聽客這一段說話,叫做『葉三姐節烈記』。話本說徹,權作散場。」
手上兩片梨花木板啪啪啪的敲了一陣,托出一個盤子,就讓眾人隨意吧!


只是不知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時局裡,還能說個多少回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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